被大雨困宥的节日气氛,在今晚彻底地释放出来。短暂的几个小时,湖边的灌木丛,被挂上明黄色的灯带,明亮、温暖,码头中央燃起巨大的篝火,湖风一吹,夹杂远处的欢声笑语,传来,热意湿润。
支起布棚的酒吧,生意兴旺,挤满了镇上的居民。
两只玻璃杯装的啤酒,被路过的酒保,嘭地放在吧台上,白沫涌动。一杯握在蒋也手里,一杯送到简牧晚的眼前。
她皱了一下眉,“我不喝。”
“拿着就行。”他塞进她的手里,“跨年夜,气氛需要。”
沉甸甸的杯子,让她不得不暂时闭上嘴巴,双手捧着。冰块在里面相撞,轮廓浮动,叮当哗啦。
酒吧的外面,吉娜正在和朋友热切地聊天,嗓门震天。看见他们,立刻热情地挥舞手臂,挨个介绍。
那些通俗的“andrea”、“gina”一类的名字,简牧晚听完,便忘了哪张脸对哪个人。倒是蒋也,融入得很快,起了一个关于篝火的话题,热络地谈了起来。
简牧晚没有兴趣加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棚边的角落,摊开留言簿,观察形形色色的人,随手留下动态的轮廓。
篝火旁突然传来欢呼声。
余光去瞥,鼓点强劲的民调,从一旁围坐的吉他手里传来,传统的小镇舞蹈,他们手拉着手,跳动欢快的舞步,围成圈,黑色的棉袄、绿色的裙摆,火光照映,欢度最后一个小时。
人群中,所有呐喊聚焦于一件灰色的羽绒服主人。他转过身,是蒋也。陌生的东方面孔,受到所有人的优待,热情地邀请他来一段独舞。
他并不忸怩,站在篝火旁,目光投向角落的简牧晚。她愣了一下,本能地觉得丢人,立刻装作陌生,低下头。
耳边的呐喊声越发高涨,可见,他的舞跳得出众。
诚实地讲,她想看一眼,心中又生出难以名状的别扭。笔尖在纸上画出一团、一团的毛线,纠结得像被猫爪糟蹋过。
突然,面前放下一杯见底的啤酒。抬眼看,吉娜的脸颊泛着酒后的红晕,坐在对面的位置。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简牧晚的笔尖指了指手里的画,“速写。”
“哦——真好看。”吉娜把头伸过来,“不过,这么美好的夜晚,坐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她转头看向篝火,“他跳得真好。你看见了吗?”
“没有。”她说着,目光这才能够心安理得地移过去。
外面的羽绒服,已经丢在一旁的椅子上。火光跳跃在黑色的卫衣,像太阳出现在午夜,不可思议地烫眼。
什么也没有看见。她倏地扭过头,抓紧了手里的铅笔。
吉娜说:“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
“所以为什么——这样?”她的手在半空不解地比划,“看得出来,他喜欢你。他很优秀。”
“不,”简牧晚匪夷所思地捂住胸口,“吉娜,这真恶心。”
下意识地,她脱口而出的是英语。“disgusting”的发音清晰,刻意,夸张得如同美式校园剧女主被侮辱的音调。
下一刻,她看见,蒋也的白色球鞋踩在余光的边缘,顿了顿,缓慢地调转方向,走回篝火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