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她迷迷糊糊地推开房门,见满庭积雪,树梢挂满冰晶。房檐下,透明的冰棱子直挂下来,仿佛利刃一般要刺穿她的心脏。
天地一片苍茫,远处的白雪之中掩映着几株风流的红梅,四哥正独坐于湖心亭中煮酒赏雪。
她跨过厚厚的白雪,走到亭子里。她心想,这天这样冷,北风这样烈,也就他姚琅为了自比魏晋名士,做出一副风流姿态,干的出的出室外赏雪这种事情。
姚琅笑着招呼她坐下,她毫不客气的自己拿酒来喝,也不太搭理姚琅。
酒入愁肠,倒也没化作相思泪。姚瑾只觉得晕晕乎乎,喉咙满里是辛辣的液体,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的身体开始温热起来,逐渐打开话匣子,和姚琅抱怨昨天的那个人,痛骂大哥不识相。
姚瑾和姚琅在少年时是一对难兄难弟,姚瑾作为女儿家,偏偏喜欢习武读书。姚琅却不爱仕途,每日里放歌纵酒,弹琴长啸,再写些酸诗歪文。
姚家长辈没少为他俩操心,姚琮有时候暴脾气上来,把他俩劈头盖脸一块儿骂,骂完之后又后悔地道歉。他常常叹息道:“你俩要是换换就好了。”
两人过去没少凑在一块儿骂姚琮。
姚琅面色微红,已经有些醉意。他举着酒杯悠然道:“我倒是觉得,大哥对你是真好。”
“他为了你,还多次忤逆过父亲呢。”他抿了一口酒,斜眼看她,“可是你这个大傻子,自己要往火坑里跳。”
姚瑾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自己的确处境不好,听他话里有话,似乎早就知道,又拉不下脸来承认,只能嘟囔着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你不是姚家的孩子,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姚瑾用力地点点头。
“不愧是出去历练过的,”姚琅又斟杯酒,“换做是我,定然沉不住气的。”
“你知道为什么爹从小就送你去北疆吗?”
姚瑾觉得是他想眼不见为净,但是他又实在爱她的母亲,便继续包容着她。只不过,不想姚瑾时时刻刻在他面前提醒他那些过往。
“不是那样的,”姚琅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爹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你,男人会爱他爱的人的孩子。”
“如今圣上杀兄弑父,得位不正,而我姚家和安王当年佣立他,应当记大功一件。可是所有的帝王怕都疑心别人要夺他的位子,渐渐也就开始打压起功臣来。去年王尚书的案子你听过没有,多半就是这样,现在朝中人人自危呢。”
“世家大族,在乱世之中,大多数都是两边下注,当然,多下几边赌注的也有。我姚家当年也有人站队先太子,只不过你现在见不到他罢了。”
“你的出身真的很有用,母亲有北掖皇室血统,北掖余党一向蠢蠢欲动,若是我姚家在随国败落,而北掖起来了,也有人说话,所以才送你去那里,跟着你那师傅、师兄,不怕他们不把你当自己人。”
姚瑾坐直了,急着问:“可是我们兄弟姐妹不都是北掖血统吗,怎么就我去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一拍脑袋说,“我知道了,我这个大傻子,自己往坑里跳呢。”
姚琅点点头,说:“你如果长在奚国,那多少也能封个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