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一个小女孩抱着他的腿感激地说:哥哥,我爱你。
这句话那么清澈,那么纯粹,无关意义,带些冲撞力量,进入了江漫。他强烈地想起某人了。
黄昏,他坐在山坡上,便写出了那封信:
路柔。
你好吗?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虽然这些天我写过无数字了,但一想到这是给你看的,我还是像个新手一样下笔忐忑,怕你看得不自在。
虽然谈这些你不会再信。但我还是想说,我从没那样爱过谁,不讲分寸、流氓一样地爱过谁。过去,我羞于谈爱,因为我觉得说出来太假了。现在我能说,因为我不再心虚了。我可以自然大方地说:我就是爱你,像空虚爱有趣一样爱你。
……
……
我知道,没有我,你会活得更好。我们的过去总有一天会模糊不清。我有时老是做梦,梦到我看着你和他手挽手离我远去,你给我的永远只有一个背影。我就看着这个背影,一直看到天黑下去。
就写到这吧。
你就当一个疯子在抒情,祝你幸福。
这封信,他一直装在信封里,地址都写好了,犹豫半天,还是没能投出去,一直压在枕下。
后来哪一天,他去找时,信已经不见了。
这半年,江漫浪迹了许多地方,心境又有了新的变化,试着去靠时间忘了她。
*
再后来某一天,林凉对他发消息:她说不想你结婚。
林凉:要不要回来。
看他没回,林凉又发:回来了。
江漫:不用了。
*
但六月,江漫还是回来了。
他对林凉发消息:待两个月就走,我爸病了,我回去看看,然后去下一个地方。
林凉:不见她?
江漫:不见。
林凉便打来电话:“我觉得她心里还是有你的。只是她怕复合会显得她在往上送、显得很贱。人为了自尊心,会压抑内心真实的想法。”
江漫既不同意,也不反驳:“或许吧。年轻那会儿,我就是觉得自己要是太主动了,会显得被她拿捏了。自尊心作祟。”
林凉:“说到底,因为那会儿你觉得爱是种很俗很表面的东西,很不屑。现在你不这样认为了,但路柔却…”
慢慢地,江漫低下头:“都是我的错。”
“其实我想明白了。她不会接受我。就算她对我有点感觉,但我们之间有一道很深的鸿沟,有过去的经历,有她的自尊心。我以前想好多招儿试探她,以为让她作践我、折磨我,得她一点可怜,就能让她回心转意,反而却让她更不想见我。”
“还好她不知道更多真相,但其实因为她不再那么爱我了,所以是真是假,她根本不去认真在意吧。那会儿我真嫌弃自己跟疯了一样,从小到大没这么无赖过,一边想尽办法挽回她,一边又看不得她流眼泪,就想这样放手,唉,真的痛苦。”
“算了,还是放了。她应该有更好的人照顾。”
林凉笑了一下,又说:“我还挺想凑合她跟林玄榆来着。”
江漫便说:“挺好的。她喜欢年轻的、懂撒娇的,是我做不到的。”
“说起来,你的背影很像林玄榆,声音也像,你声调若再高一点,就特别像。”他突然插这么一句。
江漫没有在意:“哦。”
林凉:“我把林玄榆介绍给她,你不生气?”
“我给不了的,别人能给,我生什么气。”
“那你呢,就单身一辈子?”
江漫缓缓点烟,烟雾漫出,他望着远方,对他说:从小,我本来是这么计划的。
他认清自己了。
此生他是不配再去追她的,获得她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