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玉连夜奔来的时候欢天喜地,到了门口,反而近乡情怯,不敢进门去见。
龙骨,长公主,这两个词怎么会连在一起的呢?
想到季礼曾跟他说,母亲是个严肃冷厉的人,便越发地打怵,他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可偏偏在这门口,有些踟蹰了。
戎玉本想等季礼来了一同进去,却不想那金属制的大门“滴滴”一声响,已经在他的面前打开了。
想来是要他进去的意思。
金属制的大门在他的门后自动关闭,眼前就只剩下这个冰冷的、湛蓝色的书房,雪白的绒毯铺在地上,勉强增添了几分暖意,却更像是寂静无声的厚雪。
戎玉踩着那绒毯进去,走到尽头,正对上那个站在书桌前的人。
因为过久的睡眠,她的皮肤苍白,身体有些瘦削,个头却是高挑的,漆黑的长发海藻一样垂落,在她垂眸的时候,你或许会把她错认做一个病美人,可若是她抬头瞧着你,那一瞬间的锐利和傲慢,便要人再也不能小觑。
“戎玉?”长公主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声音却是陌生的。
不像是龙骨,也不像是他想象的温柔。
他便点了点头,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了许多情绪,最后还是笑了笑,垂眸屈膝,行了一个骑士一样漂亮的礼:“殿下。”
只需要一瞬间,他就能看出这是季礼的母亲——他们的确太像了。
可也是那一瞬间,有什么清晰而无形的东西,将他乱跳着的心脏,推得远远的。
他盯着地面上的绒毯,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紧接着,他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什么轻轻按在他的头上,然后用力地揉了揉。
戎玉怔愣愣地抬头。
瞧见了那双蓝色的漂亮眼眸,里头淌着微微的暖意,却在轻轻地叹息:“早就想这样做了。”
“长高了,也不认得我了。”她像是抱怨似的说。
长公主的声音是沙哑而微凉的。
他的鼻尖儿却就这样酸了,眼眶也跟着发涩,好像眨一眨眼睛就要掉下眼泪来似的。
“认得的。”他轻声说。
她便笑:“那能抱一下吗?”
戎玉踟蹰着,眼圈儿红成了一片,却并不敢上前。
她看上去那样年轻优雅,又那样美丽,一点儿都不像是那个钢铁大块头的龙骨,不像是那个给他唱歌、陪他说话的人。
他迟疑间。
却就这样被搂进了怀里。
她身上的气味令他安心。
“玉玉,”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谢谢你。”
这次却是她对他说的谢谢。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了自己的眼泪,最后还是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习惯,”长公主努力放缓面孔、安慰他,“我也不是很习惯,一觉醒来,你跟季礼都忽然变得那么大了。”
“你们还都是我儿子。”
她在沉睡之前,还是那个无往不利的战士,甚至没有什么身为母亲的自觉。
她面无表情下,藏着隐约的无奈。
戎玉便又忍不住想笑。
被长公主拍了拍肩,才不好意思地从她的怀里出来,擦了擦眼泪,又轻声说:“您很漂亮。”
长大了,却比小时候还温柔了,该懂事的时候懂事,该帅气的时候也帅气,如今还要加上嘴甜这一个优点。
长公主看了看自己一手养大的乖宝宝,又想了想那个臭着脸跟她冷冷淡淡的亲儿子,越想越觉得心情复杂。
总感觉自己吃亏了。
乖宝宝本来应该是她的儿子的。
现在虽然也差不多……可还是有些不大甘心。
便故意忽略了自己某些已知的事实,又重复昨天的那个问题:“玉玉,我收养你好吗?”
戎玉先是一愣,继而瞪大了眼睛:“什么?”
难道长公主不知道自己已经跟季礼在一起的事情吗?
戎玉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长公主便温声道:“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儿子,也把你当做我的学生,我还有许多招式想要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