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明堂之中,不仅有河东这些时日前来平阳押注斐潜的河东士族子弟,也有原本就在平阳桃山的学宫子弟,博士,祭酒。
比如种,令狐慧等。
这些人,基本上就是存在于河东之地的所谓『清流』了。
所谓『清流』,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也不能算是多坏,甚至可以说是洗涤人心的仁德之士。
而东汉,或许就是这『清流』的源头了。
东汉末年,太学生郭泰、贾彪和大臣李膺、陈蕃等人联合,批评朝政,暴露宦官集团的罪恶,被称为『清流』。后来这种自发的就集合起来,汉代有,唐代也有,宋代,明代也有,清朝在末年时期,也出现了类似的政治流派。
但是,所谓清流也延伸出了三个词,『清议,清谈,空谈』,后人很多时候将其混淆,但实际上并不相等。
清议,最早出现在汉末。当时的清流者,通过议论时事,品评人物,对政治施加影响。在当时黑暗的政治现实下,清议具有一定激浊扬清的作用,但也有士族子弟借此沽名钓誉。
而清谈则是盛行于魏晋时期,是相对于俗事之谈而言的,也被称之为『清言』。迫于政治环境的高气压和社会氛围的诡谲,当时的士族名流,不谈国事,不言民生,专谈老庄、周易,以虚幻度日。
而空谈么,则是特指很多东西,都停留在理论、传播在口头,并没有被实践,最终的结果是造成了政治派别之间的口水战,造成了国家的内斗和空耗,结果出现了覆亡败落的恶果……
汉代的这些清流,大体上还没有到宋明的那么坏,所以斐潜还是想要用一下的。
至少,在汉代的这些清流,多少还有在就事论事,在谈论批判具体的事情律法,根据某人的言行来品论,而不像是宋末明末的时候,干脆就只是朋党,不谈实际正确与否,也不管实际人品如何,纯粹的站队不同就要一律打倒。
若说汉代清流还能做些好事,那么等到宋末明末的清流,基本上干的都不是人事了。
当下斐潜特意在和曹操正面展开冲突之前,请这些所谓『清流』人士到场,目的自然是指向了这一场战斗的政治正确性。
众人前来,也是明白这一点,而且对于大多数的在场的人来说,或多或少的都准备好了应该如何维护斐潜接下来的战争『正义性』……
战争是人类权力的极端对抗形式,战争的立场和政治密不可分。
而华夏古代战争的模式,明显有更多的文明色彩。
虽然表现在外的就是单一的『仁德大义』,但是实际上蕴含的内容有很多。
这并不是儒家所决定的,而是华夏的历史发展和环境所需所决定的。
也就是说,是华夏的需要,才让儒家提供了学说。
这一点非常重要。
谁主,谁从,谁是主导者,谁是追随者,如果不确定下来,打完仗一结算,好么,为了他人做嫁衣裳……
斐潜显然不会为了所谓『仁德』或是什么『大义』的虚名去打,而且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战争被这些『仁德大义』所限制。
斐潜沉思的时候,自然没人敢去打搅,即便是众人在台下枯坐,也不敢胡乱出声。
清流要用,但是怎么用才能用好,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就像是后世自媒体,显然对于执政官吏有监督舆论作用,但是怎么用才能更好,而不是随意泛滥自生自灭,显然是一个考验执政者能力的问题。
华夏幅员辽阔,地形复杂,山川大河分割成各种天然封闭的地区。
就算是不谈关中三百里秦川八关闭锁,就看从雪域高原向东耸立的山脉,在层层叠嶂之下,形成了川蜀盆地这个富饶的鱼米之乡,然后从北进要翻山越岭走栈道,从东走要乘船逆行,溯江而上。晋地的表里河山,南越的河谷丘陵、交趾的沿海河口、云贵的高原台地,在复杂地理的环绕下,华夏自古就是构建出了一块又一块的闭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