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年,盈娘注意到了大娘的不对劲。
大娘四岁了,还夜啼,且只有奶娘能哄住她,别的人都不行。
盈娘从丫鬟那里打听了许多,皱眉许久,放下给孩子们做的针线,毅然去到了大人跟前,告诉她:“这不对。”
她没有证据,但是非常坚定:“肯定有问题。”
大人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所以奶娘说,女儿家就是胆小,而且与她亲,她信了。
但现在,很有带孩子经验的盈娘坚称有问题。
这其实不关盈娘的事,她只要把两个小郎君养好,后半辈子就能享福了。
但她还是站出来说这得罪人的话,揭发大人十分信任的奶娘。
大人没养孩子的经验,但是十分知道人心之幽微。
她将女儿抱来身边,屏退了旁人,与盈娘两个细细地温柔盘问,终于问出来了。
原来奶娘日夜给大娘灌输“别人晚上都会化作妖怪吃人,只有我会保护大娘,大娘可不能使我离开”。
大娘小小一个囡囡,自然吓得夜里惊啼,睡不安稳,自然不肯让别人靠近。
真相问出来了,盈娘不敢看大人铁青的脸。
大娘的奶娘被杖了四十扔还家人,没两天就死了。
犹不解恨。
至于为什么,也简单。
大娘四岁了,她虽然不是宗室,也是个县君,身份贵重。
大人觉得女儿大了,已经在给女儿物色教养姑姑。
奶娘恐被姑姑夺了小县君的依赖,自己变得无足轻重,故行此事。
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事之后,大人将小县君养在自己房中。
但养孩子岂是容易的事?小仙君夜啼起来,纵有丫鬟轮流哄,也弄得大人睡不安稳。
几日之后,大人就眼下青黑。
但现在,将小县君交给别人,又不放心,也不忍心。
到这日,盈娘带着大郎二郎来问安。
大人凝视她。
丫鬟们都说姨娘养孩子粗糙,不精细。可大人眼里看着,觉得是可以的。因大人和哥哥们小时候,比这更粗糙。
城里什么都没有,乡下可是可以上树捉鸟、下河捞鱼,还能撒了欢的骑马的。
要大人来说,其实孩子们都被养得过于精致了。
已经可以预见以后,娘家下一代,以后长大,都是富贵风流的王孙公子,再不会像哥哥们那样骁勇善战了。
但这,又是注定的。
人得到一些,总会失去另一些。
大人凝视了盈娘许久,忽然说:“你中午过来,帮着带带县君午睡。”
县君生的可爱极了。盈娘心里边是极喜欢县君的,只县君身份贵重,她平时不得靠前。
听大人这么要求,盈娘立刻答应了,没觉得有什么难。
也真的不难,她很熟练地就将小县君就哄睡了。
丫头们都目瞪口呆:“姨娘是怎么做到的?”
盈娘也莫名:“就那样,那样啊。”
丫头们无语,道:“我们也是那样、那样啊。”
怎就哄不了县君呢。
盈娘也不知道,只能道:“我从小就能哄孩子。”
小孩子动一动,扭一扭,皱皱眉,她立刻就知道该怎么拍怎么哄。
大人让盈娘在她房中上了两回夜,然后做了一个决定。
“你把县君一起带着吧。”她说。
反而盈娘踌躇了。
她为难道:“我带孩子不讲究,怕县君跟了我不好。”
“没关系。”大人说,“就让她跟大郎、二郎一起摸爬滚打就行。我觉得挺好的。你怎么带大郎二郎,就怎么带她。”
她还是会给县君请教养姑姑,但日常的起居,有个人盯着,她放心。
盈娘是她能放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