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床,一几,二蒲团。
别无他物。
段锦叩首行礼,抬起头,神情平静:“陛下。”
叶碎金问:“叶长铭许给你了什么?”
段锦看了她一眼:“陛下一定能猜到的。”
“我与他约定,”他道,“他得大位,我得你。”
他道:“我非是为了权势与富贵,这些我都不在意,我想要的,一直就只有你。”
他直直地看着她,直言心中所欲,并不觉得羞耻和愧疚。
爱她,想得到她,有何可耻。
叶碎金觉得可笑至极。
“不是为了权势富贵是为了我,”她问,“是觉得这样,我就该高兴欢喜吗?”
段锦垂眸:“我知道陛下不欢喜,因陛下不爱我,只爱权力。”
“杀了我吧。”他说,“给明杰偿命。”
提到唐明杰,叶碎金大恨。
她问:“为什么杀了明杰?”
段锦抬眸:“他对陛下太忠诚了,宁死也要向陛下示警。”
“时间紧迫,不能让他坏了大事。”
“所以,我杀了他。
“为了陛下,我可以做任何事,杀任何人。”
井下的孩子长大了,永远忠诚于那个把他从暗无天日的井底拯救出来的女人。
她是他敬爱的义母。
她是他效忠的陛下。
殿前司指挥使唐明杰以命相拼,要杀出去为陛下示警。
段锦的刀穿透了他的身体,他兵器掉落,扑倒在他的肩头。
段锦听到他死前唤了一声“姐姐”。
他抽了刀,唐明杰的身体倒下。
不能回头,当他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回头。
“他是任何人吗?他是你教大的人。”叶碎金问,“你怎么下得去手?”
段锦笑了。
“我其实……”他说,“从未在乎过任何人。”
“除了你。”
“我可以为你做一切。”
“只要你心里也有我。”
“我知道你爱权力胜于一切,我可以为你南征北战,可以。我可以为你马革裹尸,可以。”
“为着你想要的‘好’,我这一辈子都可以献给你,你旌旗所指,我效之以命。我心甘情愿!”
“可,你的‘好’里,不能没有我。”
“你不能,把我远远驱逐。”
“若这样,当年又何必捡我回来,还不如就让我冻毙于路边,此生不曾遇到过你。”
段锦眼睛发红。
他甘愿为叶碎金献出一切,只要在她心里,他是特殊的。
可现实多么无情,无论叶碎金如何偏爱他,让他抢先别人一步,成了大穆勋贵的第一位国公,他对她其实都没有那么特殊。
北有赫连。
西有严笑。
京中有叶三郎。
无论公、私,军、政还是感情,他们都可以从方方面取代他。
段锦从来不是唯一且特殊的那一个。
若一直遥望,或许就一辈子默默遥望了。
偏有那一夜。
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