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人家压箱底保命的,这又怎够。”他道,“只我们也不可能因为不够,就不给。自然是有多少,给多少了。”
赫连飞羽道:“那倒是。”
叔叔的命也是无价的。的确该给。
赫连响云道:“你再与我多说说她,从药铺门口开始说。”
赫连飞羽精神一振,拉开架势给叔叔细讲:“……就我当时这么嘁哩喀喳,那些武侯都怂了,可我也着急。叔叔你还在客栈等着救命呢,我怎能让他们抓我?万一把我关起来,可怎么办。就在这时候,突然,叶大人喊了一声‘住手’!”
赫连响云听得很认真,不时发问,追问的都是细节。
譬如叶大人的神情,语气,说话的遣词用字。不要赫连飞羽自行添油加醋的版本,他只要知道叶大人本人的原话。
待赫连飞羽讲完,他闭上眼睛:“与我取剃刀来,修修面。”
他们祖上归化好几代了,是汉胡混血,甚至汉人的血脉更多一些。赫连飞羽的相貌就与汉人无异。赫连响云的五官则深邃得多。
但他们的胡子都长得很快。赫连响云脸上现在胡子拉碴的。
借着仆人给他修面的功夫,赫连响云闭目养了养神。
身体还是很虚弱,完全没有力气,手脚都软。
稍动动,就层层地出虚汗。
修好面,洗漱干净,人看起来整洁了,从面上倒看不出虚弱。
他对赫连飞羽道:“你与我一起去刺史府。”
赫连飞羽想到能见到那么赏识自己的大好人叶伯乐,高高兴兴地应了:“是,我们得去当面道谢才是。”
只是下了楼,赫连响云就知道自己肯定骑不了马——腿软。
最后,他们从街上叫了辆马车,赫连响云坐着马车,赫连飞羽和仆从骑着马,一并往刺史府去。
段锦觉得,放身之后,真的感觉和从前不一样。
很奇特。
无形,但真的感觉有什么东西解开了捆绑似的。而在从前,他甚至意识不到那东西的存在。
秦管事亲自陪他去的。
虽然就是一街之隔的比阳县衙。
去的时候袁令不在前面衙门口,说是在收拾行装准备去邓州。最后的印是县丞加盖的,笑着说了句“恭喜”。
秦管事也笑。
“是良民了。”他说,“小郎以后,无不可做之事了。”
或许就是秦管事说的这句话,触动了心底,带给了他“从此不一样”的感觉。
再见到叶碎金,叶碎金问:“感觉如何?”
段锦想了想,道:“怪怪的。”
叶碎金笑了。
“以后,是我的骠骑大将军。”她说。
段锦也笑,精神抖擞地应喏:“若做不到,主人揍我。”
叶碎金道:“还叫主人?”
段锦吸了口气:“大人。”
叶碎金微笑颔首。
那些怅然的情绪早过去了。今生,就该不同。
没有人可以再嘲笑段锦是永世家奴。
这日,下人来通禀赫连叔侄来拜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问:“这什么人?”
叶碎金道:“一个好苗子,不输给你。”
段锦顿时便警铃大作。
叶碎金道:“请他们到偏厅喝茶。”
她心中自然看重贺羽——赫连飞羽的。但眼前,赫连叔侄不过是白身,的确还够不上刺史府的正厅。若做得太过,易让人怀疑。
要尽量自然地招揽。
不行的话,就挟恩以报,总之赫连飞羽这家伙不能便宜了别方势力。
待到了偏厅,赫连飞羽一看到她就从椅子上弹起来,高兴地说:“叶大人!我叔叔好多了!”
“飞羽,不得无礼。”赫连响云责备道。
赫连飞羽忙躬身行礼:“见过大人。小子无状,请大人见谅。”
叶碎金笑道:“险失亲人,失而复得,小郎心里高兴,不妨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