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公主一路进了城来,负责此事的大臣姓罗,在朝中也算得上是一个能言善道之人。
只是辛人那边果然迟迟不肯交洽此事,道是前来迎接公主的仪仗一直未来,余下人不敢擅专。
一拖再拖,只是书信上的言辞算得恳切诚恳,那罗大人的眉毛都打了好几道结,也只得暂且按捺下,城中的气氛也渐渐紧张起来。
沈鸢不能常同卫瓒见面。
沈鸢有时同柳军师商谈时,能顺带瞧着几眼,卫瓒真正带兵,又是另一副模样。
那心慵意懒的模样散去了许多,凌厉如出鞘宝剑。
卫瓒生来骄傲富贵,不受框束,又是在北疆之地浴血回来的,带兵自有自己的一套。
几日的工夫下来,康宁城军便浑然不见来时的那种安宁平和,反倒透出几分锐气来。
沈鸢垂眸,心里头不愿多看,怕生出嫉妒来。
忍不住多看一眼卫瓒,也没说上几句什么。
沈鸢有时会做些浑梦。
时而是卫瓒被他淋了一身的酒水,狼狈屈辱的姿态,时而是卫瓒从他身后拥他时的情动,时而是他在他耳畔,撩拨似的问他,要不要承认喜欢。
他疑心卫瓒这混账,或许早就算准了要与他分开这些时候,才故意做出这许多情态折磨他,叫他夜不安寝。
每每醒来都是恼怒记恨。
可恼怒过去了,又忍不住从自己枕边摸出一只小荷包来。
小小的一只,里头鼓鼓囊囊的,却是二十几颗的小红豆。
沈鸢用指腹磨蹭着,一颗一颗数过了,觉着自己丢人。
这才几日呢。
沈鸢轻嗤着嘲笑了自己一声,将那荷包往枕边一扔,抱着兔子球又睡了过去。
这般又等了几日,康宁城的人都盼着明瑜公主此番能平安无事归国去,谁日子过得好好的,都不愿再起战事。
待到立夏那日,两方总算是商议妥当,罗大人并一众侍卫,随着明瑜公主的仪驾一早就出城去了。
沈鸢那日也起得很早,只吃了些凉豆粥水,便有些心神不宁,去城楼顶坐了一会儿,远远望着人回来了没有。
立夏是有些热了的,素日在京城这时候,已有卖冰食的了。沈鸢在康宁城中没有瞧见,只买了一碗糖水在城楼顶上吃,嘱咐今日若有事,都到城楼上来回报他。
吃过了一碗,知雪就不让吃第二碗了,沈鸢也没有恼,只是定定往远处瞧。
隔了不久,便见那罗大人身侧亲信回来,报:“此事顺利,大人正吃酒席,不久便准备回来了。”
便听得众人皆喜。
沈鸢也不自觉轻轻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日薄西山,知雪在他身侧站着,小声说:“公子,要不咱们回去吃些东西吧。”
沈鸢犹豫了一下,说:“还是等一等。”
他素来多思谨慎,得见着事成才行。
知雪看了看他,瘪了瘪嘴,说:“那我再去买一碗糖水来吧。”
沈鸢这才微微展颜,含了几分笑意说:“好。”
又隔了片刻,见天色已黑了,也渐渐起了几分薄雾,立夏的热度将将退下来,沈鸢身上衣裳便又有些薄了。
却听得远处有马蹄车声回来。
沈鸢众人远远一瞧,似乎是罗大人回来了,如出门时一般,随行数十侍卫,身后还装着好些箱笼,一人高声喊:“罗大人回来了,请开城门。”
自城墙上望,身形轮廓衣着皆与出城时无二。
众人等了半日了,面色欣喜,这会儿正准备开门。
沈鸢却将人拦着了。
温声令人传话:“夜黑风高,不敢开门。”
“城下若当真是罗大人,还请在城外暂过一夜。”
便听下头侍卫道:“这怎么行。”
“辛人为了赔我们等这许多天,予了我们许多币资,我们在城外过夜怎么安全。”
“你们若想要些好处,不妨直说就是了。”
说着,便打开一个箱笼,里头明晃晃的金银器物,煞是诱人。
众人目光一时都叫那些金银器物吸引着了。
沈鸢却面色一凝,说:“你们摘了盔,抬起头来。”
其实纵是抬起头,隔着这浓重的夜色和薄雾,也很难分清人的样貌,沈鸢却故意这样说。
果见下头人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