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姝本以为他又要对自己动手,但他只是姿态端正地坐着,甚至还与她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昨夜我的确有些气你说了那些话,但我现在已经气消了,姝儿,你呢?”
与他平日里慵懒散漫,随心所欲的模样截然不同,温庭姝觉得他此刻就像是当初初见他时端正守礼的模样。
不知为何,温庭姝总觉得他还在生气,于是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不是让我去柳一白身边么?你还来做什么?”
“这是因为你说了让我去找别的女人,所以我才说了那样的话,其实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我根本不希望你去到他的身边。我收回那句话可好?”江宴慎重地说道,不似往常那般甜言蜜语,可温庭姝却有些不适应。
大概是他平日里待她太过于热情,因而此刻还是显得有些冷淡。
“因为不想我去他的身边,所以就让你妹妹过来找柳先生?江宴,你妹妹仍未出阁,年纪还小,你怎么能让她见一个陌生男人,这传出去会损害到她的名誉。”温庭姝原本想着要向他道歉的,可是经过今日之事后,温庭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宴闻言修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然后沉默下来。
温庭姝见他神色莫测,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又生气了?
“姝儿,我这妹妹性情就是如此,我不希望她太过在乎世俗的眼光,我只希望她过得快快乐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名誉在我们眼里并不重要,她自己也不在乎。”
他说得极其认真,并不像是在说笑。
温庭姝怔住,突然无话可反驳,想想他的名声,再想想他母亲清河公主的名声,他们的确是不在乎这个的。
温庭姝心忽然往下一沉,她定定地凝望着他,“所以我们根本是天差地别的吧?”温庭姝如今虽然有所改变,但仍旧无法适应他任意妄为,我行我素,无视他人眼光的做派。
江宴手微动了下,又停住,“姝儿,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我无需你做一名端庄贤惠的妻子,你只需要成为你自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开铺子也好,绘画也好,全凭你的心意。同样我也希望你能接受当下的我,我可能没办法成为你心中的样子,就算我能装,但那也只能装一时,你若无法接受当下的我,我也没办法了。”
江宴伸了伸手,有些烦躁地想抚额,却又觉得可能显得轻浮,便放了下去,又忍不住地说道:“并不是相同的两人才能够在一起,若是两人在一起能心生欢喜,为何要顾虑那么多?”
温庭姝第一次听江宴如此认真地与她说这些话,她不禁沉默下来,仔细地去思考他说的话,然后脸微微一红。
“昨夜我不该对你说的那些话的,抱歉。”温庭姝说道,自己当时的确是太生气了,因为她觉得被柳一白打手很丢人,所以才把气撒在他身上,大概是他太惯着她了,所以她才如此肆无忌惮。
见她恢复以往对他的态度,江宴一直焦躁的心渐渐缓和下来,他微微一笑,道:“姝儿,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时间,我已经深刻的反省自己,我认为你说的话不无道理,所以接下来的几日我便不来找你了,我打算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她说的话不无道理?是指他轻浮狂狼,总是围在女人身边,满脑子都只有色情念头的那些话?温庭姝脸蓦然一热,又心生懊恼,所以他如今才在他面前如此守礼么?连碰都不碰她一下,也不像以往一般诉说甜言蜜语。
“要去处理什么事务?”温庭姝不禁问道。
“最近有伙人冒充剑啸阁的成员到处打家劫舍,所以我打算去把那伙人解决了。”
江宴说得很平常,温庭姝却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危险?”
江宴笑道:“放心,不会有事。”说着笑容一敛,又极其认真地说道:“姝儿,这几日你好好考虑嫁给我的事,可好?”
对上他专注且期待的目光,温庭姝不由点了点头,内心禁不住有些羞涩起来。
“太好了。”江宴莞尔一笑,定定地注视她片刻,站起身,“姝儿,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温庭姝内心有些诧异,这就走了么?她好不意思说让他再多待一会儿,见他起身,也跟着起身,怔怔地送着他到了门口。
江宴回过身看她,就在温庭姝以为他要抱她时而心跳加速时候江宴却只是温柔地凝望她,然后说道:“走了。”
温庭姝点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离去,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有些失落。
第80章 ◇
◎……◎
江宴离去之后, 秋月从屋外头笑嘻嘻地走过来,温庭姝仍旧站在门边,见秋月过来, 便转身到进了内房, 到妆台前坐下,秋月跟进来帮她卸去钗环。
温庭姝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轻叹一声,温庭姝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每次江宴表现得热情方浪一些, 她会觉得拘谨与排斥,可今日她又发现,他若表现得不那么热情, 甚至规矩守礼, 自己又有些怅然若失。
为什么自己总是那般不满意?自己以前从不会这样的。
“小姐,奴婢就说, 世子会主动来向您道歉的。”秋月笑嘻嘻道。
温庭姝微蹙了下眉头,没回秋月这一句话, 她开始思考江宴方才说的话。
秋月看了眼镜子里的温庭姝, 然后忍不住说道:“小姐,奴婢觉得若要从方少爷和世子中选择的话,奴婢觉得还是世子合适你。”
秋月原本不敢与她说这些话的, 可是她得知了方夫人想让小姐嫁给方琼后担心小姐禁不住方夫人的劝说, 又听了父母之命。
秋月一是希望自己小姐能够嫁给自己所爱之人的二是她也有自己的一点小九九在。
温庭姝心微微一动,而后笑问:“为什么你觉得他适合我?”
秋月笑道:“小姐, 您不是很喜欢世子的么?若再嫁的话, 当然要嫁给自己所爱之人啊。”
所爱之人?温庭姝有些惊讶。
温庭姝从未想过自己对江宴的情感到了爱的地步, 她没爱过一个人, 但她仍旧觉得爱与钟情不一样,人的一生可以钟情很多人,但爱应该是很深沉的,独一无二的。
温庭姝钟情江宴,但仅仅是钟情罢了,后来抛下礼法与江宴来往,是因为她与宋子卿成亲之后太痛苦压抑了,而这时候江宴再次出现,给予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柔体贴,让她得到一丝喘息,他的甜言蜜语让她心动,让她可以短暂的忘却痛苦,他不顾一切的保护自己,让她体会到被人珍重的感觉。
他那无视世俗眼光,任意妄为的做派是她既抗拒又是她心底深处所渴望的。
那时候的他对她而言,就像是处在深渊之中的她看到的一条绳索,她无法不被他吸引,所有的目光都禁不住地集中在他身上,渴望他的救赎,却又不敢贸然攀附,怕跌得更惨更痛。
当她借着绳索的力量离开深渊之后,这条绳索便显得不那么吸引人,她的目光开始放在别的东西身上。
她深陷黑暗许久,乍见光明,她想看广阔的天,想闻花朵的芬芳,想感受春风的吹拂,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与这条绳索共度一生。
温庭姝依旧钟情于江宴,只是他不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这也是她犹豫不决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