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夹道上敲更的太监都听不见动静了,帷幔里伸出一只手来。
商玥瑶披着外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绵绸做的绣鞋在屋子里走还成,到了过道,秋末的地板,沁凉沁凉,但商玥瑶并不觉得冷。
从过道走到头,门外是一个叁丈见方的小石台,她披发素衣,冷清的月光给她度了一道孤零零的影子出来,商玥瑶抬头望去,零星几点光芒挂在天上,空荡又寂寥。
初进宫的时候,她也常晚上一人来这石台,这台面上的一景一物,都没有什么变化,但如今看在她眼里,却样样都不是从前的景致。
她还安慰自己,真到了不可回转的余地,无非是回到从前罢了,可惜现实摆在眼前,她的心境已回不到过去。
商玥瑶不是没想问过他,这般阴晴不定究竟是为什么,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不管是真实的原因,还是什么搪塞的理由,不管原因如何,总归结果是一样的,那么问了又会有什么改变?
商玥瑶从小在伯父家寄人篱下,受到不明情由的误解和偏待只多不少,她隐忍委屈惯了,从不去问理由。
默然站了一会儿,一阵风起,她嗅觉灵敏,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内宫半夜里还能有酒味儿,她心里起了个念头。
她往味道飘过来的方向看去,那人站在石台下面的花树后,影影绰绰的树影挡了他大半身形,玉面似的一张脸,隔着栏杆与她相望。
原本被夜风吹散的凝重心思忽然又回来了,她垂眸,扭头便走。
身后传来悉索的声响,布条破空的声音,手肘一重,整个人撞进他的胸膛之中。
商玥瑶有些恼了,什么也不说,把人逼的退无可退,为什么还要来纠缠,她猛的抬头,眼角都气的发红,“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怎样?!”永熙帝逼视着她,实是不懂她怎么敢如此理直气壮,连日来的气闷,苦恼和附骨之蛆般跟随着他的妒忌在酒精的作用下尽数爆发:“不若问问你自己!怎么,派去的人告诉你商家的人都安全了,如今不需要在我面前演戏了是吗?”
商玥瑶面色微变,难道他这几日是因为此事才会如此喜怒无常吗?
当日她不想留在宫中,他以商家女眷和幼童的性命威胁,事后虽说向她保证了他们的人身安全,但她见过他行事,手段狠辣不留余地,谋逆罪臣之后,若是让她没有一点保留的相信他,是不可能的。二人那时还未互通心意,她能做的,也只有靠自己。
“我……”她开口欲解释,却被永熙帝打断了。
她的踌躇在他看来,无异于心虚和默认。
“你既然要演,何不演全套,把我愚弄的团团转,难道不称你的意?”他一双眼里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双手箍着商玥瑶的肩膀,力道大的几乎要把她碾碎。
商玥瑶被他抓的臂膀发痛,一时竟丧失了往常的分辨能力,根本没察觉出他话里的不对劲来。
泪水婆娑了双眼,商玥瑶同样觉得委屈不已,这件事纵然她做的不妥,为何就值当他发这样大的火?想起这几日一颗心在油锅里煎熬,商玥瑶愈发不能理解,她仰着头,满面的凄楚难言:“此事我错在先,不为自己辩驳,你若当真觉得不能接受,就赐我青灯古佛一辈子吧。”
永熙帝怔愣半瞬,冷冷一笑:“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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