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悦愣住了。
“陈青,怎么……”
话还没说完,陈青已经撇下她往桌台方向走去。
陈青盯着不远处的身影,脚步飞快。
由于太过不可思议,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又重又快,像有一桶满当当的水在不断晃动,快要洒出去。
陈青不信自己的眼神差到这种程度,那个背影她怎么也不可能认错,从最初的狭窄单薄到后来的坚实宽阔,陈青看了这么多年,踢过、摸过、吻过,死也不会忘。
她挤开人群,气喘吁吁地看着这个正半蹲着收拾狼藉的人。
“方渐青?”陈青说,“起来。”
对方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起身,好像陈青认错人了。
陈青要气笑了,又喊了一声“起来”,这次不带任何迟疑,语气冷得像块冰,仿佛再不起来她就动手了,对方才像很尴尬很不情愿,慢动作似的缓缓站直了身体,露出了她不能更熟悉的面容。
不是方渐青,还能是谁?
派对嘈杂缭乱,灯光斑驳昏暗,食物与酒的香甜气味在半空中流动,蒸得人头脑发昏,他们去了人少的角落,坐在甜品台一侧,被一颗景观树半挡着。
陈青借着灯光打量方渐青,发觉他好像瘦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
两人静了至少五分钟,最后还是陈青先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渐青咳嗽了一声:“路过。”
哪种路过能跨越八个时区……
陈青不确定道:“有项目?”
“嗯。”
“那为什么穿着……”陈青说一半便停住了。
因为方渐青的表情看起来很不高兴,像是在说陈青废话怎么这么多。
可陈青有什么法子,这人出现得毫无征兆,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她又不能直接问是不是来找她的,因为如果不是,那平白显得自作多情,如果是——
那方渐青也不可能承认。
两人再次被沉默包围,这场派对最安静的地方一定唯这莫属。
方渐青生硬地说:“换个话题。”
陈青斟酌了下,问:“最近还好吗?”
“……”方渐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和我没话说了?”
陈青好无辜:“我就是关心关心你。”
“关心?”方渐青冷笑,语气几近嘲讽,“你要真关心我,就不会一声不吭跑来这里。我看你和别人聊得挺开心的,继续去聊啊。”
陈青沉默了,不明白方渐青一副指责出轨妻子的模样是个什么意思。
过了两秒,她耸耸肩,站起来道:“好吧,那我去了,你忙吧,拜拜。”
刚转身欲走,却又被喊住。
“陈青!”
陈青回身看方渐青,用眼神询问有何指教,方渐青一脸憋屈地看着她,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都来了,也可以带我逛一逛。”
陈青回去找彭悦,和她道了歉,解释说自己有点事,得先离开。
彭悦满腹好奇,很想问些什么,但和陈青对视了会儿,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没关系,让她回去的时候小心些,还挥了挥手中的斧头作道别。
中途走前门离开不太礼貌,陈青和方渐青约好在后门见。
去后门前,陈青先绕去侧边的卫生间了一趟,出来的时候眺见方渐青抱着胸靠在门框上,身前站了两个女生。
陈青停下脚步,准备稍等片刻再过去。
一位女生朝方渐青打招呼,问他在等谁,陈青听见方渐青先是礼貌地回了句“你好”,接着毫无诚意、十分无情地朝对方说:“与你无关。”
陈青:“……”
是方渐青的风格。
典型的礼节到位,但本人不会委婉。
不过方渐青好像从没对她说过这句话,陈青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就算小时候关系最差那一阵,方渐青也是有问必答,最多是语气差了点,倒是她时不时会说,方渐青总是会被她气得够呛。
那两位女生很快离开了。
方渐青还在原地。
他穿着不知哪来的劣质白色西装,不仅布满褶皱,还不合身,有种捉襟见肘的滑稽感,可背还是挺得笔直,像个落魄却依旧一身傲骨的公子哥,别人给他钱他都不要的那种。
面向着派对方向,侧脸看上去十分专注,像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但陈青走近后,方渐青脸上的专注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