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栋坐在那儿擦着小军刀,嘴唇抿的紧紧的。乐宛也不晓得他怎么突然又有点生气的样子,不过还好了,乐宛对长的好的一般是有一些宽容度在的。而且对方今天早上还给自己一个鸡蛋呢。
“你在想什么?”
陈栋擦完正面擦反面,把一把刀擦的亮的跟刚开刃一样。
“我在想,现在挺没意思的。”
乐宛生平一大爱好就是给小鲜肉当人生导师,现在算算岁数也差不多,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得有三十大几了。
她拿个怪阿姨的语气循循善诱:“什么没意思?”
“黑石大队这样的,全国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个。咱们救了一个,还能救了所有吗?那么多人的付出,建设的未来就是这样的吗?”
乐宛正色道:“陈栋同志,我要郑重的给你说明。黑石大队是个例外,全国上下你都数不出来几个这样的。再说你忘了咱是干什么的吗?到时候报道往外一撒,就能改变很多人的未来。”
陈栋:“那又怎么样,天下不平事,何止一件。”
乐宛:“天下不平事,能扫一件是一件。陈栋同志,生活是问题叠问题,国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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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元和蒋曼曼到了梧市就把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蒋为宁,蒋为宁惊怒之余,把消息上到了省城某位军区领导。
于是,整个过程像是加了润滑油一样的快速。
第二天一早,吴元蒋曼曼和黑石大队上头县城的领导带上几十个公安和民兵一并赶到了公社。
公社书记抹着头上的汗,要死了,这次的阵仗这么大,孙大良这货到底是捅了什么篓子。他对黑石大队的事了解不多,但是眼瞅着孙大良就不是个好的。但黑石大队这几年抱团的很,自己也不好去直接管。
县城的领导也是满头汗,省城的大领导亲自打了电话来,他能不重视吗?只盼这事没有这俩记者说的那么严重。
一行人到了黑石大队的时候,孙大良已经带了乡亲们在村口等着了。
一听来人说要把知青们都聚集起来问话,孙大良就知道事情败露了一半,他赶紧诉苦。
“领导啊,这知青下乡之后自愿跟我们社员结婚,这也违法吗?咋还弄这么大的阵仗呢?”
一道清冷的声音插进来:“自愿?未必吧。”
陈栋背着包,手里拿着宋春梅的血书和自己弄来的名单。
“孙大良,你涉嫌逼迫知青嫁人,非法囚禁知青,玷污侮辱妇女,并且可能涉嫌杀、人。证据和证人都有,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孙大良额头的汗滚滚而下,他还在装着温厚:“同志,这话可不能乱说。知青嫁人是人家自愿的,非法囚禁什么的,我一个小老百姓怎么敢呢?再说你说的证据就这两张纸,证人呢?”
幸亏昨天晚上他转移了那群知青,否则现在真是要完了。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帮腔。
“什么囚禁知青,我们咋能干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大队长做人多好,凭什么你们污蔑他?”
“莫不是看我们黑石大队好欺负,故意的吧。”
……
直到有个公安对天放了一枪,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跟着来的领导已经快疯了,这个年轻人出来说的都是什么啊!什么囚禁,侮辱,还杀、人的,县里之前派人来查过的,这么大事都没看出来?
蒋曼曼和吴元也呆了一半,怎么过了一天就这样了?
蒋曼曼凑上去问:“陈栋,怎么就你一个,乐宛呢?”
还不等陈栋回答,只听见“咻”的一声,一个小型的土炮烟花在半空中绽开。
陈栋指着村东头的烟花说:“那呢。”
孙大良看他指的方向就被吓瘫了,怎么会!?他们怎么知道人藏在哪儿的?!
一群人看他这样子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浩浩荡荡就往村东头去。
离着老远的距离,乐宛站在房子旁边的大树下,看着来了人,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陈栋心下一动,低下头不再看她。只觉得像是在花树下走,被掉落的花苞砸到了头,带着些甜蜜的疼痛。
*****
解救出来的女知青有七个,另一边还救出了十几个男知青。
被救出来的女知青穿着破衣烂衫,木然的看着周围,直到看见人群中被公安押着的孙大良。几个女知青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从灵魂深处撕裂出来的声音。
冲上去就对着孙大良拳打脚踢,她们完全没有了语言,只凭本能流着眼泪嘶吼着,手脚并用的想让眼前这个恶魔下地狱。
幸好来的公安人数足够,把整个大队的人都聚集在打谷场上。
县里的领导也不忍耳闻,任由那些女知青又哭又打,把孙大良打的站不起来。
村里的村民也傻了,这次显然是来真格的,刚开始他们还想犯浑,结果一个公安上来就是一梭子,直接把带头闹事的人胳膊打了个对穿。
人非草木,这样的惨事,让人不能不恨。
后面的事情就顺畅许多,人证物证都有,事情显然已经超出了县里领导的预计,于是当天县里一把手就到了,省城也派了检查组来。
经过调查,黑石大队这些年共计下乡知青四十六人,男知青十四人,女知青三十二人。其中女知青有二十一个已经嫁人,剩余的十一人中,七人被囚禁虐待,五人失踪。
这样的数字下,孙大良枪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其他曾经强迫女知青的都被知青们一一指认,再等待判决。